“老张，你今天回来得挺早。”妻子林秀芳头也不抬地说着，手里继续翻着电视遥控器。
我放下公文包，看着她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。二十八年的婚姻，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连吵架都懒得吵了？
“嗯，没什么事就回来了。”我机械地回答，走向厨房倒水。
客厅里传来电视剧的对白声，那些虚假的激情和眼泪，反倒显得我们这个家更加死寂。我忽然想起今天在公司遇到的那个年轻同事，他说他和妻子昨晚又吵架了，但眼里却闪着光。
我端着水杯，望着窗外的夕阳，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恐慌。
01
我叫张建国，今年五十八岁，在一家国企做了大半辈子的财务工作。如果有人问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是什么，我会说是娶了林秀芳，养大了女儿张晓雯。
但现在，我开始怀疑这个答案了。
那天晚上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。秀芳早就睡熟了，呼吸声很轻很均匀，就像这些年来的每一个夜晚一样。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晚安了，甚至连背对背睡觉都成了习惯。
我想起刚结婚那会儿，我们会为了一点小事争得面红耳赤。她嫌我袜子乱丢，我嫌她做菜太咸，但争吵过后总是会和好，然后抱在一起说对不起。那时候的吵架，反倒让我觉得我们是真正在乎彼此的。
“老张，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？”第二天早上，秀芳难得主动开口问我。
我正在刷牙，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。透过镜子，我看到她站在门口，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睡衣，头发有些凌乱。
“没什么，可能是工作上的事。”我含糊地回答。
她点点头，没有再追问下去。以前的她会缠着我问个不停，直到我把心里话全部说出来为止。现在的她，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敷衍。
吃早饭的时候，我们各自看着手机，偶尔交流几句都是关于女儿或者家里的琐事。我忽然意识到，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聊过彼此的内心世界了。
“晓雯昨天打电话说，她男朋友要带她见家长了。”秀芳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说。
“哦，那挺好的。”我头也不抬地回答。
“你就没有别的想法吗？女儿要结婚了诶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满。
我放下手机看着她：“那你想让我说什么？我又不认识那个男孩。”
“算了。”她摇摇头，继续低头吃饭。
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进我的心里。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之间的对话总是以“算了”结束？
02
周末的时候，我决定主动做点什么来改变这种状况。我提议去看电影，秀芳有些意外，但还是答应了。
我们选了一部爱情片，坐在电影院里，我偷偷观察着她的表情。银幕上的男女主角在激烈地争吵，然后拥抱和好，秀芳的眼里闪过一丝什么，但很快就消失了。
“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？”出了电影院，我问她。
“还行吧，就是有点假。”她淡淡地说。
“哪里假？”
“现实中哪有那么多激情，过日子不都是平平淡淡的吗？”
她的话让我心里一沉。是啊，我们的生活确实平淡，平淡到让人窒息。
回家的路上，我们经过了当年第一次约会的那家咖啡厅。我指着那个招牌说：“你还记得吗？我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那里。”
秀芳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，眼神有些恍惚：“记得，那时候你还很紧张，连咖啡都洒了。”
“你那时候笑得很开心。”我说。
“是吗？”她的声音很轻，“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。”
我想说“我们可以重新开始”，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重新开始？我们连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。
那天晚上，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，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。以前我们会挤在一起，她会靠在我的肩膀上，我会搂着她的腰。现在，这点距离就像一道无形的墙，谁也不愿意先跨过去。
“老张，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好吗？”秀芳忽然开口问道。
我愣了一下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好吗？不好吗？我自己都不知道。
“还行吧，至少没有什么大的矛盾。”我说。
她苦笑了一下：“是啊，连矛盾都没有了。”
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我心上。连矛盾都没有了，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连在乎都不在乎了？
03
第二天上班，我遇到了同事老李。他比我小两岁，但看起来比我年轻很多，脸上总是挂着笑容。
“建国，你最近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？”他拍拍我的肩膀问道。
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决定跟他聊聊：“老李，你和嫂子结婚多少年了？”
“二十五年了，怎么了？”
“你们现在还会吵架吗？”
老李哈哈大笑：“吵架？那是家常便饭啊。昨天晚上还因为女儿的学费问题争了半天呢。不过吵完就好了，该干嘛干嘛。”
“那你不觉得累吗？”
“累什么？吵架说明我们还在乎彼此啊。”老李看着我，“你和秀芳姐不会是不吵架了吧？”
我点点头。
老李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：“建国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。夫妻之间最怕的不是吵架，而是无话可说。吵架至少说明还有感情，无话可说才是真正的危险信号。”
他的话让我心里一震。是啊，我和秀芳已经很久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交流了，更别说争吵。我们就像两个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，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。
下班回家的路上，我买了一束花。这是我们结婚以来，我第一次主动买花给她。
“这是给我的？”秀芳看到花时，眼里闪过一丝惊讶。
“嗯，没什么特别的原因，就是想买给你。”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。
她接过花，闻了闻：“谢谢。”
就是这样，一句简单的谢谢，没有惊喜，没有感动，就像我给她买了一袋米一样平常。
吃晚饭的时候，我试图找话题跟她聊天。
“秀芳，你最近有什么想做的事吗？”
她想了想：“没什么特别想做的，就是希望晓雯能早点结婚，我们也能早点抱孙子。”
“除了晓雯呢？有没有为自己想做的事？”
“为自己？”她有些困惑，“我这个年纪了，还能为自己做什么？”
这句话让我心里很难受。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都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独立的个体，除了父母、配偶、子女这些身份之外，我们还是我们自己。
04
那个周末，女儿晓雯回来了，还带着她的男朋友小王。小王是个很阳光的年轻人，话不多但很有礼貌。
吃饭的时候，晓雯和小王聊得很开心，不时地开玩笑，甚至还会因为一些小事拌嘴，但那种拌嘴里带着甜蜜，让人看了都觉得羡慕。
“爸，妈，你们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吗？”晓雯忽然问道。
我和秀芳对视了一眼，都有些尴尬。
“当然了，你爸年轻的时候可浪漫了。”秀芳勉强笑着说。
“是吗？那你们现在怎么这么安静？”晓雯有些好奇。
“人老了嘛，没那么多话说了。”我解释道。
小王在一旁说：“我觉得叔叔阿姨这样挺好的，相敬如宾。”
相敬如宾？这个词用来形容夫妻关系，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？
晚上，晓雯和小王走了之后，家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。我和秀芳各自做着自己的事，她在厨房洗碗，我在客厅看新闻。
“老张，你觉得晓雯的男朋友怎么样？”秀芳从厨房里问道。
“挺好的，看起来很踏实。”我回答。
“是啊，他们看起来很恩爱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羡慕。
我关掉电视，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。她的头发已经有了不少白丝，腰也没有年轻时那么直了。这个女人陪了我二十八年，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，可是我什么时候开始把她当成了空气？
“秀芳。”我叫她的名字。
“嗯？”她回过头看我。
我想说很多话，想说对不起，想说我爱你，想说我们重新开始吧。但是看着她那双平静的眼睛，我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“没什么，你早点休息。”我最终只说了这句话。
她点点头，继续洗碗。
那一刻，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最熟悉的陌生人。我们太熟悉了，熟悉到可以预测对方的每一个反应，熟悉到不需要任何交流就能过完一天。但也正是这种熟悉，让我们变成了陌生人。
05
接下来的几天，我开始刻意观察我们的生活。我发现我们之间的对话90%都是关于实用性的信息：今天吃什么，明天有什么安排，晓雯最近怎么样，家里缺什么东西。我们从来不聊感受，不聊梦想，不聊对彼此的看法。
更可怕的是，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。没有争吵，没有激情，也没有痛苦，就像两条平行线，永远不会相交。
那天晚上，我做了一个梦。梦里我们还很年轻，秀芳穿着白色的连衣裙，笑得很灿烂。她说：“建国，你说我们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吗？”
梦里的我紧紧抱着她：“当然会的，我们会一直相爱下去。”
醒来的时候，我发现自己哭了。身边的秀芳还在熟睡，月光透过窗帘洒在她的脸上，她看起来那么安详，也那么遥远。
第二天早上，我决定跟她好好谈一次。
“秀芳，我们聊聊吧。”吃早饭的时候，我放下筷子说道。
“聊什么？”她有些疑惑。
“聊我们。”
她愣了一下：“我们有什么好聊的？”
“你觉得我们现在的状态正常吗？”我直接问道。
她沉默了一会儿：“什么叫正常？我们没有吵架，没有矛盾，女儿也很好，这不是很好吗？”
“但是我们也没有交流，没有亲密，甚至连碰都很少碰到。”我说。
“我们都这个年纪了，还要什么亲密？”她的语气有些不耐烦。
“年纪大就不能相爱了吗？”我问。
她看着我，眼里有些复杂的情绪：“建国，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我深吸一口气：“我想说，我们这样下去不行。我们就像两个室友，不像夫妻。”
“那你想怎么样？”她的声音有些冷。
“我想我们重新开始，像年轻时候那样。”
她苦笑了一下：“重新开始？建国，我们都快六十岁了，还重新开始什么？”
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。是啊，我们都快六十岁了，还能重新开始什么？
06
那次谈话之后，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。秀芳开始刻意避开我，我们说话的次数比以前更少了。
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。也许她说得对，我们这个年纪了，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不是很好吗？为什么要去打破这种平静？
但是内心深处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我：这种平静是死水，不是宁静。
那天下班回家，我发现秀芳在收拾东西。
“你在干什么？”我问。
“我想回娘家住几天。”她头也不抬地说。
“为什么？”
“没为什么，就是想回去看看。”
我知道她在撒谎。她娘家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，只有一个弟弟，平时联系也不多。她这是在逃避我，逃避我们之间的问题。
“秀芳，你是因为我那天说的话生气了吗？”我问。
她停下手里的动作，看着我：“建国，我没有生气。我只是觉得累了。”
“累什么？”
“累得不想再去想这些问题。我们这样过了这么多年，挺好的。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改变什么？”
她的话让我无言以对。是啊，我为什么要去改变？为什么不能接受现状？
但是看着她疲惫的表情，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：她也不快乐。她只是比我更早地选择了妥协。
“如果你真的想回去，我送你。”我说。
她摇摇头：“不用了，我自己坐车去。”
看着她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，我心里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。这会不会是一个开始？一个结束的开始？
07
秀芳走了之后，家里变得异常安静。我一个人吃饭，一个人看电视，一个人睡觉。这种安静和她在家时的安静完全不同，这是真正的孤独。
第三天的时候，晓雯打电话来了。
“爸，妈怎么突然回外婆家了？你们是不是吵架了？”
“没有吵架。”我说。
“那为什么妈妈听起来不太开心？”
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。我们确实没有吵架，但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比吵架更严重。
“晓雯，你觉得爸爸妈妈的感情怎么样？”我问她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：“爸，你为什么这么问？”
“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。”
“说实话，我觉得你们的感情很奇怪。”晓雯说，“你们从来不吵架，但也从来不亲密。小时候我以为所有的父母都是这样的，后来我发现不是。”
“那你希望我们怎么样？”
“我希望你们能像相爱的夫妻一样，而不是像合租的室友。”
女儿的话让我心里一震。连孩子都能看出来我们的问题，我们自己却一直在自欺欺人。
那天晚上，我给秀芳打了电话。
“你还好吗？”我问。
“挺好的。”她的声音很平静。
“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“再过几天吧。”
我想说很多话，但最终只是说：“注意身体。”
“嗯，你也是。”
挂了电话，我坐在沙发上发呆。我们就是这样，即使分开了，也还是这么客气，这么疏远。
我开始回想我们这些年来的生活。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不再手牵手走路？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不再拥抱？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连对视都变得尴尬？
我想起老李说的话：夫妻之间最怕的不是吵架，而是无话可说。
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。吵架意味着还有情感的波动，还在乎对方的反应。而无话可说，意味着彻底的冷漠和放弃。
第七天的时候，秀芳回来了。她看起来憔悴了一些，但精神状态比走之前好了一点。
“我想明白了一些事。”她放下行李箱对我说。
“什么事？”我紧张地问。
她看着我，眼里有种我很久没有见过的坚定：“建国，我们离婚吧。”
这句话像晴天霹雳一样击中了我。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，但当这句话真正说出来的时候，我还是感到天旋地转。
“为什么？”我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“因为我们已经不相爱了。”她平静地说，“与其这样痛苦地维持下去，不如好聚好散。”
我想反驳，想说我们还相爱，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。我们真的还相爱吗？还是只是习惯了彼此的存在？
“你考虑清楚了吗？”我问。
“考虑了很久了。”她说，“其实不只是这几天，而是这几年。我一直在想，我们这样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？”
我无言以对。是啊，我们这样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？为了维持一个表面的完整？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？还是因为我们真的舍不得彼此？
但是，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，我们才发现，原来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地活过。
08
“等等。”我忽然开口，“在做决定之前，我们能不能先试着改变一下？”
秀芳看着我，眼里有些疑惑：“改变什么？”
“改变我们相处的方式。给我们的婚姻一个机会，也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。”我认真地说。
她沉默了很久，最后点了点头：“好吧，但是我有一个条件。”
“什么条件？”
“如果三个月后我们还是这样，那就真的结束吧。”
我同意了。三个月，九十天，这是我们婚姻的最后期限。
从那天开始，我们开始了一种全新的尝试。我们约定每天晚上要聊天半个小时，不许谈工作，不许谈孩子，只谈我们自己。
第一天晚上，我们坐在沙发上，面对面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你今天心情怎么样？”我试探性地问。
“还行吧。”她回答。
“还行是什么意思？开心还是不开心？”
她想了想：“说不上开心，也说不上不开心，就是很平常的一天。”
“那你希望今天有什么不同吗？”
这个问题让她愣了一下。她似乎很久没有人问过她的希望了。
“我希望…”她停顿了一下，“我希望能看到一部好电影，或者吃到一道好吃的菜，或者听到一个有趣的故事。”
“那我们明天去看电影吧。”我说。
她看着我，眼里闪过一丝惊讶：“真的吗？”
“真的。你想看什么类型的？”
“我想看爱情片。”她说，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，“虽然我知道很幼稚。”
“不幼稚。”我认真地说，“爱情什么时候都不幼稚。”
那一刻，我看到她的眼里有了光。那种光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。
09
第二天，我们真的去看了电影。这次我们选了一部法国爱情片，讲的是一对老夫妻重新找回爱情的故事。
看电影的时候，我偷偷观察秀芳的表情。她看得很认真，有时候会笑，有时候眼里会有泪光。
“你觉得电影里的那对夫妻像我们吗？”出了电影院，我问她。
“有点像。”她说，“但是他们比我们勇敢。”
“哪里勇敢？”
“他们敢于承认问题，敢于改变。”她看着我，“而我们一直在逃避。”
这句话让我心里一动。是啊，我们一直在逃避。逃避问题，逃避感情，逃避真实的自己。
“那我们现在不逃避了，好吗？”我说。
她点点头：“好。”
那天晚上的聊天，我们谈到了很多以前从来不敢谈的话题。
“建国，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吵架是为了什么吗？”她问。
我想了想：“好像是因为你嫌我不够浪漫。”
“对，你那时候从来不给我买花，不记得我的生日，我觉得你不爱我。”
“然后我们大吵了一架，我摔门而出。”我接着说。
“是啊，你走了之后我哭了一整夜。”她的眼里有些怀念，“但是第二天你买了一大束玫瑰回来道歉。”
“我记得你当时又哭又笑的样子。”
“那时候的吵架，反而让我觉得你是在乎我的。”她说，“可是后来，我们连吵架都懒得吵了。”
“因为我们觉得吵架没有意义。”我说。
“但是现在我明白了，不是吵架没有意义，而是我们不再相信对方会为了我们而改变。”
这句话让我们都沉默了。是啊，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不再相信对方会为了自己而改变？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放弃了对彼此的期待？
10
接下来的日子里，我们开始尝试各种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。我们一起去爬山，一起去逛街，一起学做新菜。
最有趣的是，我们开始重新认识彼此。
“秀芳，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？”有一天晚上，我问她。
她想了很久：“我最害怕的是变老之后被人遗忘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我觉得我这辈子没有做过什么值得被记住的事情。我没有事业，没有成就，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。”
她的话让我心里很难受。这么多年来，我从来没有想过她内心的恐惧和不安。
“你不是普通的家庭主妇。”我认真地说，“你是一个好妻子，好母亲。你把我们的家经营得很好，把晓雯教育得很好。这些都是了不起的成就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她的眼里有些不确定。
“真的。而且，你还有很多我以前没有发现的优点。比如你很善良，很有耐心，很会照顾人。”
她听了我的话，眼里有了泪光：“建国，谢谢你这么说。”
“这不是安慰，这是事实。”我握住她的手，“而且，我们还有很多时间，你还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情。”
那一刻，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。她的手很软，很温暖，就像年轻时候一样。
“那你呢？你最害怕什么？”她问我。
我想了想：“我最害怕的是失去你。”
“失去我？”她有些惊讶。
“是的。这段时间我才意识到，虽然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，但是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生活。”我看着她的眼睛，“秀芳，我爱你。虽然我很久没有说过这句话，但是我一直爱着你。”
她的眼泪流了下来：“我也爱你，建国。我一直都爱着你。”
那天晚上，我们拥抱了。这是我们多少年来第一次真正的拥抱。
11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我们开始重新学会如何相爱。
我们会为了一些小事争论，但是争论过后会和好。我们会分享彼此的想法和感受，即使有时候会有分歧。我们开始重新发现对方身上的闪光点。
“妈，你们最近看起来不一样了。”有一天，晓雯回家吃饭时说道。
“哪里不一样？”秀芳问。
“你们看起来更像一对夫妻了。”晓雯笑着说，“以前你们更像室友。”
我和秀芳对视了一眼，都笑了。
“是吗？那你觉得这样好吗？”我问女儿。
“当然好啊。看到你们相爱，我也觉得很幸福。”晓雯说，“而且这样我也不用担心你们老了之后会孤独。”
原来，我们的问题不仅影响了我们自己，也影响了孩子。
那天晚上，我们聊到了未来。
“建国，你觉得我们老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？”秀芳问。
“我希望我们能像电影里的那对老夫妻一样，手牵手走到生命的尽头。”我说。
“那如果我们中的一个先走了呢？”
这个问题让我心里一紧：“那剩下的那个人要好好活着，带着两个人的份一起活着。”
“你说得对。”她点点头，“所以我们更要珍惜现在的时光。”
是啊，生命如此短暂，我们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冷漠和疏远上呢？
12
三个月的期限快到了。那天晚上，我们坐在阳台上看星星。
“建国，你觉得这三个月怎么样？”秀芳问我。
“很好。”我说，“我觉得我们找回了一些东西。”
“是啊，我们找回了爱情。”她靠在我的肩膀上，“虽然这种爱情和年轻时候不一样，但是更深沉，更珍贵。”
“那我们还要离婚吗？”我开玩笑地问。
“傻瓜。”她轻轻打了我一下，“我们要重新开始。”
“重新开始？”
“对，从今天开始，我们重新谈恋爱，重新结婚。”她认真地说。
我被她的话感动了。是啊，我们可以重新开始。年龄不是问题，过去也不是问题，只要我们还相爱，就可以重新开始。
“那我重新向你求婚吧。”我忽然站起来，单膝跪在她面前，“林秀芳女士，你愿意嫁给我吗？”
她笑着哭了：“我愿意。”
那一刻，我们都觉得自己又年轻了。爱情让人年轻，不管多大年纪。
13
现在，我们已经重新开始了半年。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
我们会一起旅行，去看那些年轻时候没有时间看的风景。我们会一起学习新的技能，比如跳舞，比如画画。我们会经常聊天，分享彼此的想法和感受。
最重要的是，我们重新学会了如何表达爱意。我会经常给她买花，她会给我做我爱吃的菜。我们会拥抱，会亲吻，会说“我爱你”。
“爸，妈，你们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幸福。”晓雯上次回家时说道。
“是啊，我们很幸福。”秀芳笑着说。
“那你们有什么秘诀吗？”晓雯好奇地问。
我想了想：“秘诀就是永远不要停止努力。爱情需要经营，婚姻需要维护。最重要的是，永远不要把对方当成理所当然的存在。”
“还有，”秀芳补充道，“要勇于面对问题，不要逃避。有问题就解决，有矛盾就沟通。”
晓雯点点头：“我记住了。”
看着女儿认真的表情，我心里很欣慰。至少我们的经历可以给她一些启发，让她在自己的感情路上少走一些弯路。
结语
现在回想起来，我很庆幸我们没有真的离婚。如果我们当时选择了分开，我们就永远不会知道，原来我们还可以重新相爱。
夫妻感情最危险的信号，确实不是吵架，而是那种死水般的平静。吵架至少说明还有情感的波动，还在乎对方的反应。而平静，往往意味着放弃和冷漠。
但是，只要还有一丝希望，就值得去努力。爱情不会因为年龄而消失，只会因为忽视而枯萎。我们要做的，就是重新给它浇水，让它重新开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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